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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春天的那场爱情
                                         王凤国

    乡村的春天到处宣扬着喜庆。家家户户都在冬天积攒着心事,都打算在春暖花开世界把一桩桩一件件的心事落实了。谁家打算买头牛,谁家打算买家电,买小汽车,谁家娶媳妇。都愿意在春天里实现了。乡间的小路上,草儿花儿也冒了尖,争先恐后的来祝贺人们的喜悦。最不甘落后的是树儿们,它们不仅是来向人们贺喜的,它们也有自己的心事,在冬天谁家炉口没了柴,总喜欢扛一把斧子出来,在自家院子或小路边上转悠,想寻一支死了的树枝生火,看看这棵,瞧瞧那株,心儿总是舍不得,等等吧!等春天到了,把不发芽的砍去生火。别以为人的心思树儿们不知道,等暖风一吹,它们就赶忙露了芽,在对人们显耀自己,像在说,我还活着,不要砍杀我了。那些睡过头的枝条树干被人们砍去,成了炉子的火中餐。人们砍去死枝也心安理得的,不要怨我不要怨我,你是死了的。
    庭院那些开放的花儿是含羞的,腼腆的,怕见人的,把体香尽量往身体深处藏着。到了晚上,星光闪耀,她们才偷跑出来,洗个月光浴,搞得庭院都是她们身上的香味儿,不要以为她们偷偷摸摸的没人知道。云秀就发现了这一切。深夜,云秀出来去厕所,就感觉这晚上和白天不一样。当然,花儿们也知道云秀发现了她们。她们想躲藏起来,可惜来不及了。她们这个时候羞死了,都让你这个该死的云秀发现了。干脆她们也不躲了,你看就看吧,闻就闻吧!死云秀。
    云秀像真发现了她们,云秀不想放过她们。想去羞羞她们。云秀在远处看看也就罢了,但云秀不,云秀非要趟过庭院那片绿草地,来到花儿面前,狠狠的闻她们。那是小片的油菜花,她们被云秀闻的羞死了,怎么办?跑是没地方了,她们就狠狠的往云秀的身上钻。现在云秀身上穿的是睡衣。一只花贴到了云秀的皮肤。云秀的皮肤被月光染成了银白色。云秀的身子也兴奋了,那对不安的小兔也要跳跃着想出来。幸亏被云秀发现的及时,云秀就一只手臂托住了,心骂,该死的!晚上不给你们戴罩儿就想出来撒野。花儿们也闻到了云秀身子的香。就得意的笑了,死妮子,你身上也有香呢!还来羞我们。云秀不知道,当云秀进屋时,她们就躲到云秀身上,跟了进来。云秀跑进去屋。云香睁开了眼,云香是云秀的姐姐。比云秀大三岁。云香说,云秀!你干什么去了?出去这么久!
    云秀说,去厕所。
    云香说,去了这么久?云香在被窝摇摇头。
    云秀说,真的去厕所!我又不学你,会去听猫猫叫!
    这一句话一下子就击中了云香的要害。云香说,死妮子,你要坏了,学会来羞姐了不是。过来,快到我被窝来,我检查你去做了什么坏事!
    云秀钻到姐姐被窝,姐姐一把搂住了云秀身子。云秀的身体一下子被云香扣住。云秀笑得乐,说,姐姐的手不是手,是猫爪子。云秀让云香再学一次猫猫叫给自己听。
    云香说,少来了,又不是我叫的,是你姐夫叫的。
    云秀一下子抓住了云香的破绽,说,你说什么,姐夫?谁姐夫?害臊不害臊!
    云香被弄羞了,马上紧紧抱住云秀。把云秀抱得很紧,很死。云秀被云香抱得大口喘气。就这样持续了片刻,两人望着窗外的月光,她们感觉月亮突然静止了,风静止了,连窗外那些羞羞答答的花香也静止了。
    云秀打断了宁静。云秀说,姐,明天我也跟你去镇上。
    云香说,我去拍婚纱照,你去干什么?
    云秀说,我就要去,看你们拍婚纱照,我要让眼睛记录你们幸福的时刻。你要不让我去,明天他来了,我就学猫猫叫,羞死他。
    云香说,死妮子,真难伺候,明天叫你去还不成?
    云秀得到姐姐的同意,兴奋的在云香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云香的未婚夫叫方明,邻村的。天合上眼的时候,方明常常来约云香。方明不好意思进云香的家门,就在院外学猫猫叫,发信号。云香听到猫猫叫就悄悄走出了屋。云秀看着云香出去,就嘿嘿笑了,说,妈呀!谁家的男猫又来了呢!
    云秀说,姐!你明天照个什么风格的,现代的?古典的?欧式?还是传统的?浪漫派的?
    云香说,你咋知道那么多?什么古典浪漫的?
    云秀说,咱村结婚的,他们的婚纱照我都看过。别看那些丑的,到化妆师那里,在你脸上一鼓捣,都成美女了。你知道咱村的胖妞华子,她那个胖样,拍出来的婚纱照就脱胎换骨了,成了贵妇人一般。
    云香说,那就叫艺术。
    云秀说,明天也把你艺术艺术了,看你能艺术个什么样。
    云香说,别贫嘴了,快睡吧!养足精神才能拍出好效果。

    方明天一睁眼就来了。他来到,云香和云秀才刚起床。云香问来这么早?
    方明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呢!照相的人多,去晚还要排队等。
    云秀说,你少忽悠俺,照相还看日子?你八成是有心事睡不着,看你美滋滋的样儿。
    方明就笑呵呵挠后脑勺。
    云秀很有成就感,说,怎么样?让我猜中了吧!
    云香说,方明,云秀今天也跟我们去玩。
    方明机灵得很,立马说,好啊好啊!多一个人路上热闹。我开着我们领导的桑塔纳来的,坐得开。领导说今天我去拍婚纱照,是喜庆事儿,就给我这个司机放一天假,允许让我把单位的车开出来一天。
    云香眼睛一亮,说,真看不出,你在领导跟前还有这么大的面子?
    云秀接过云香的话,说,方哥是深藏不露。
    云香笑了说,还不露呢!刚才没听见他把喇叭按的哇哇响,生怕人不知道他是开车来的。穷显摆个啥?你明天开宝马来才算你有本事呢!
    方明受到了云香的批评,并不觉得难受,反倒甜滋滋的,像玉米秆子的味道。
    云秀就跟方明打圆场,说,姐真不害羞。方哥真开宝马车,还找你这个灰姑娘,岂不要找镇长的女儿了。
    云秀的妈妈走了进来,说,你们姐妹俩别斗嘴了,都快去吃饭吧!
    三人笑呵呵去吃饭了。这次饭吃的真快啊!一眨眼的功夫就吃完了。饭好像不是吃的,是一下子倒进肚子里去了。云秀还说,今天不能吃多,饭吃多人容易犯困,拍出来的相片没精神。
    云秀母亲说,你这妮子说话没根据的,人家都酒足饭饱精神爽!
    方明说,我也吃好了,我今早上在路上吃了包子。这下又吃了顿。
    云秀说,怎么不早说,我信佛,早上不吃饭的。你来了,陪你吃,你倒好,早吃了。
    云香说,你信佛,忽悠谁呢?佛祖晚上还不吃饭呢?你不一样吃。
    方明说,别斗嘴了,我们走吧!
    三人告别了母亲就出发了,去鲍沟镇。母亲说,你们早去早回,回家吃饭。
    云秀说,妈,你不要操心了。中午方哥请客的。

    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春光如冬日里小屋的火炉,释放着温情,路面两旁的油菜花香,桃花香搅拌在柔和的风中,往她们车窗里扑来。云秀说,好舒服,跟做面膜一样享受。
    云香的感觉和云秀是不一样的,云香觉得这风是方明在月光下的那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孔,耳根,腰肢,后背,及前胸。这样一想,云香体内的血液就加快了,心也加快了跳动。云香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红了,肯定是红了,烫烫的呢!
    云秀说,方哥,你说今天的风像什么?
    方明光顾开车,说还真没细想呢!他其实也早想过了,也就是前几天吧!但他不能说,这风像云香。想想这风,他就没有办法不和云香连接起来。太像,云香在他怀中的嗲声嗲气,轻轻呢喃,还有她一闪一闪的眼神,还有柔软肌肤,身体,太多了,方明认为云香身上的一切都能和春风联系起来,一点不别扭,那么自然。方明的心也似油菜花的花瓣,一点点开来,释放着芬芳,在心空中飘散。
    云秀说,你真没艺术细胞,想个春风也需要时间。
    方明说,是啊!我是粗人,没这么多的诗情。这风像镇上的猪头肉,香喷喷的。
    云秀和云香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明猛加了下油门。
    他们村离镇上不远,他们开车十分钟就到了。看来今天真是好日子呢!镇上照相馆挤满了人,都是一对对的。云秀说,真不该来呢!
    云香说,怎么了?云秀!
    云秀说,你看看来的人,都是一对对的凤凰鸳鸯。我一只孤孤单单的,像一只麻雀,好没趣!
    方明说,云秀,着急了!明儿我给你介绍一个帅哥。
    云秀说,我才不要呢!我要自己找。
    照相馆的服务小姐过来了,让大家排队化妆。
    云香和方明去排队化妆,就把云秀搁一边了。
    云秀看着这一对对小情侣,看平日不显山露水的,一化妆就如换了一个人。
    云香也从里面挑选了一件白色的婚纱出来。云香露半个肩膀。云秀看得眼睛都直了,云香乳房没这么丰满,云秀是知道的,现在露将近一半乳房出来,反显得丰满了。云香的脸上也补了胭脂粉。嘴唇也上了口红,姐姐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云秀说,你在地里干活,丑小鸭似的,没想到姐姐一打扮也是仙女下凡呢!
    云香说,我是深藏不露,知道吗?
    方明也出来了,男人比女人要简单多了,换了身衣服,整理了下头型而已。但倒是比刚才清爽了些。
    他们忙碌碌拍照去了。
    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云秀的心也飞到天上去了,心想自己的另一半在哪儿呢!那些乡姑们一个个都变成了七仙女,云秀琢磨着,这人啊!富贵贫贱和衣着打扮是有很大关系的啊!她想到一部电影,《秋菊打官司》里的巩俐,土死人了呢!要多土有多土!可到了《满城尽带黄金甲》,巩俐身上的高贵的气质谁人能敌,巩俐还是以前的巩俐啊!人没变,换了服装造型人就不一样了。由此可见,人与服装的关系是很大的。看姐姐平时多保守,丑小鸭一样的下地干活,这城里人啊!在云秀看来,那些言情片,偶像剧,那些女孩子都是爱张扬自我的,不丰满也要露胸,乡村是隐藏的,把美丽都隐藏起来。像地瓜,大的小的都不会让你知道,再丰满也不会暴露给你看,城里人不,偏给你一点暗示,露一点尾巴,让你知道她是什么货色。这个也是城里人的特点,看新闻就知道,城里人是爱惹事生非的,爱闯祸的。大部分,应该是百分之九十的祸事都是从城市闹出来的,车祸,诈骗,抢劫,贪官,乱七八糟的,什么不是呢!
    云香和方明拍了几个系列,云香真换了一套古典戏服,就是《黄金甲》里那一套。云秀看了,觉得惊奇地不得了,真的很像皇宫里的娘娘。云秀明白了,这皇宫里的贵妃和娘娘也是民间的,一不小心撞大运了,让皇帝相中选进宫了。云秀走上前,说,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云香听了一阵乐,说,云秀别逗了,笑死人了。
    相片拍到最后,云香喊云秀过来,让云秀一起拍几张,云秀也去化了妆,穿了个晚装,云秀也一下子暴露了,云秀是丰满的,一对乳房如两座山峰,牢牢把衣服挂在半山腰,露出很深的乳沟像一条水沟,云秀仿佛听到了小溪在水沟流淌的声音,哗啦啦的。云秀骂自个儿是个傻妮子呢!光看别人了,忽略了自己。自己也是美的呢!现在一下子暴露在摄影师面前,云秀有些不好意思呢!露这么多,对云秀来说还是第一次。那个摄影师还是个帅小伙,在嘴巴下还留了小胡子,其实他不大,只是虚张声势留一点,搞艺术特征的,他过来帮云秀摆弄下姿态,云秀有股触电的感觉,麻飕飕的,毕竟云秀还是第一次让异性这么摆弄自己的身体。他说,造型曲线要美,要性感。他走过来,给云秀近距离拍摄,摄影师眼睛如火热的光,把云秀烤得脸发烫,浑身生出一股炙热来。云秀想,他一天要这样看多少女人啊!这小子挺有眼福。云秀故意问,师父!你一天能拍多少对伴侣啊?
    他不冷不热地说,十来对吧!有时候还多。
    云秀帮摄影师算了一笔账,一天十对,一月三百,一年就好几千,这小子太有福呢!云秀转眼一想,不对,什么是有福,他八成是色,天天看人家女人半个乳房,还有胳膊大腿的,他心能不乱呢!他又不是神,是人,是人就应该有七情六欲的。他看人家时候,还不知道想什么呢!他,看我的时候,也许胡思乱想呢!这样一想,她就瞪了摄影师一眼。
最后,摄影师让他们三人一起拍一张。云秀就挤在了云香和方明中间,后来洗出来相片,云秀怎么看怎么像个第三者插进来的感觉。

    婚纱照很快就洗出来了。是方明开车送回来的。一家人都围了上来,对相片上的这对金童玉女大大评论和赞扬了一番。特别是母亲兴奋的不得了,看着自己平时土头土脑的一对女儿,都变成仙女了,和电视上的明星一样好看儿,心坎就甜蜜蜜的。云秀专门仔细看了看自己,觉得满意,看看云香,云秀便言不由衷地失落起来。看她和方明,多么甜蜜亲热,两人都挂着笑,这笑是对全村人,是对全世界的人,在宣告他们美好的爱情。
    村里那些姐妹都来了,姐妹们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云香去和方明拍婚纱照,姐妹们也是知道的,她们像都提前看了节目预告,就焦急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对情窦初开的姐妹们来说,这里面有多少吸引,有多少悬念,这个云香土渣儿,也没见过她打扮过自己。整日素面朝天的,脸就是土地的颜色,黄黄的,在当下是美白为天命的时代,谁还会在意这个云香,就是有十个八个黄脸的云香也会被姐妹们忽略的。今天就不同了,姐妹们要看看在化妆师摄影师的神手下,这个云香能变成啥样儿。她们看了一眼婚纱照,看了一眼云香,看了一眼婚纱照,又看了一眼云香,然后哈哈大笑,说,这是云香吗?怎么看怎么是韩剧的那个明星呢!
    云秀不乐意了,说,就是我姐姐,你们这帮死妮子!不要小看我姐,我姐平时是不显山露水的。我姐是藏着掖着的,那叫内涵。哪学你们一个个风骚的,露着张扬着,生怕天下男人不知道,那叫浪。
    姐妹们嬉皮笑脸说,云秀啊!你才浪呢!你看你穿的,说谁呢!
    云秀看了看自己,才知道自己穿了个低胸的上衣,胸露了一大片,云秀说,你们懂什么,我这叫性感,和浪不一样的。
姐妹们又看婚纱照,每一张云香都带着微笑,那微笑自然极了,如春日里的微风一样,让人认为在那样的好天气好春日里,就应该有那样的微风,才谐调。云香也一样,在这样幸福美好的时刻,云香也就应该有这样的微笑才搭配。有几张是云香躺在方明怀中的,云香像是躺在一片温暖的沙地里。姐妹们说,云香,你躺方明怀中在想什么呢!
    云香脸就红了,说,不告诉你们。
    有姐妹说,要是天天可以穿这样的婚纱多幸福啊!
    云秀说,要是天天穿,你就感觉不到美好了!和吃咸菜一样,穷日子你天天吃咸菜也觉不得好啊!现在偶尔一次才感觉胃口香。美好的时刻太少,才值得珍惜拥有。
    姐妹们说云秀,突然变成哲学家了。

    在姐妹们快乐的期待中,也等来了云香的婚期。那天一切都好,天,地,阳光,还有大家的心情。云香穿了个大红婚纱,被方明的车拉走了。父母为操办云香的事忙了好几天了。对姐姐的出嫁,她是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云秀显得孤单了,云秀还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偷落了几滴眼泪。她想起了昨晚,和姐姐聊了一个晚上呢!云香说,姐姐走了,你要好好的,不要惹爸和妈生气。
    云秀说,姐!你就放心走吧!我以前也没惹爸妈生气啊!姐!你走了不是还常回家看看的,我们怎么跟生死离别的样子啊!以后方明欺负你,你告诉我,看我指甲多长,知道我为什么不舍得剪吗?以后方明欺负你,我是留着指甲,帮你抓他脸。
    云香说,死妮子!你不要骗我,谁不知道你那点鬼心思,你是留指甲,染指甲的。
    云秀被人揭穿了秘密,羞得抱住了云香。云秀说,姐!你走了!这被窝就我自己了!冬天没人给我暖被窝了。你好了,方明搂着你,不害冷,我成孤家寡人了。
    云香说,这好办!你也不小了,快赶快找个婆家吧!
    云秀说,我不找呢!我还小呢!
    云香说,随你吧!姐管不了你。

    云秀真没急着找对象。云香出嫁后。还真有媒婆给云秀介绍男朋友。可惜云秀没看中。云秀害怕妈唠叨她。她就到县城打工了。
    到县城,云秀心如在田野上放开的马驹,一下子欢了起来。闲下来,云秀就出去遛达,东遛达下,西遛达下。慢慢地,她就熟悉了县城的一切,县城也熟悉了她。她偶然的一天,她去了一家影楼。这家影楼在搞活动,云秀就去凑热闹,在影楼,云秀才发现这里真是气派,乡镇那个照相馆和这家影楼相比,真是村主任见市委书记,不是一个级别,这里你可以品味真正的美丽,时尚,浪漫,高贵,高雅。仿佛到这里来照相的人,也都是美丽浪漫的时尚贵族,也是看了这里,云秀心中开始萌生了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云秀在县城也谈了几个男朋友,但他们都穷得掉渣儿。云秀说到这里拍婚纱照。他们都被这里的天价一样的数字吓呆了,说,太贵了,找个便宜一点的地方,照那玩意干什么,都是有钱人的游戏。
    这些话,在云秀心里,等于和这些人的交往画上了句号。他们不是真正的贵族,自然也消费不起这里的浪漫和时尚。别人都说浪漫是心情。在云秀看来,浪漫就是一种消费,消费得起,才浪漫得起。消费不起那就是浪费。有钱人去超市购物,去麦当劳肯德基吃饭,回来那份欢愉,像池塘的鸭子。穷人去了,回来还在心里盘算着一条鸡腿十元值不值得。这就是区别,前面是浪漫,后者就是奢侈。
    也不是谁都消费不起,有一个人消费得起浪漫。这个人是伍总,云秀的领导。他常常领云秀出去吃饭。公司有个什么活动或会议的,接触机会自然很多。伍总的出手阔绰真让云秀开了眼。后来,云秀不知不觉中就爱上了伍总,认为他才是男人中的精品,他知道怎么样用钱让自己快乐。方明那样的人太小儿科了。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本身就是俗套的,这是个世俗的世界,县城更不例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云秀上了伍总的床,在云秀心里,在一个农村女孩心里,上床是多么重大的事,把一生的宝都压上了呢!成败在此一举,破釜沉舟。在云秀想,这事儿是做急了些,本来云秀是可以拒绝的,可一想到自己背后那些强大的对手,伍总身边的美女如云,自己有什么呢!就剩下这块宝了,压上吧!云秀咬咬牙,这一关就这么过了。事后,云秀并不后悔,伍总的那一句话让她吃了定心丸,伍总说,宝贝,我和她离婚以后,我们就马上结婚。云秀这样就有了盼头,仿佛在黑暗的尽头有了一盏明灯。
    以后的日子,云秀常常和伍总在一起的时候,伍总总是会给云秀点灯。前面的灯不能灭。灭了云秀就陷入万丈深渊了。这需要伍总,伍总很善解人意,在关键的时候,他就会把灯点上。宝贝,快了,等等吧!
    云秀躺在伍总怀中说,我并不在乎那张结婚证。说完,云秀就后悔了,真不在乎吗?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云秀就说,我们去照个婚纱照吧?
    伍总说,等我们结婚照吧!照这么早的婚纱照干什么?婚纱照是不可以乱照的。
    云秀说,我的心很乱,像天空的一片浮云,我渴望你和我照个婚纱照,照了我的心就有着落了。伍总倔不过云秀嗲声嗲气的纠缠。才答应陪云秀照一组写真。
    那天天很好,云秀的心情也很好。伍总陪云秀去了县城最昂贵豪华的影楼。经过化妆师细心的化妆,云秀就像变了一个人。云秀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阅历,都留下伍总抚摸的痕迹,在肌肤的痕迹上,有着云秀的期待和梦。最后,云秀要求伍总一起来拍合影。伍总反像少女一样,突然变得不自然,目光慌乱的像在寻找着什么。这下云秀不高兴了,说,你不和我合影我不理你了。伍总很无奈的样子,只好同意拍一张,说,今天和我拍的不要拿出来啊!你自己留下珍藏!
    云秀疑惑的看着伍总,说,为什么呢!
    伍总说,我是领导,现在还不适合公开我们的关系啊!影响不好啊!宝贝。
    云秀很费力地点了点头。
    云秀出乎意料的换了一套婚纱。
    伍总看着云秀,说,你穿婚纱?
    云秀说,怕什么,我今天就穿这个,先预演一下我们的幸福。
    伍总有些为难的说,好吧!就依你。

    照片洗出来,云秀不敢给任何人看,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云秀才拿出来孤芳自赏,看着潇洒浪漫的伍总,云秀真的好盼望有一天,可以和他一起走上那铺着红地毯的结婚礼堂。想到会有那一天,云秀的心像天空飞翔的苍鹰,很幸福也很快乐。云秀好想和朋友分享下自己的快乐。可是伍总告诫过她,不要对任何人说的。可云秀太快乐了,太幸福了,幸福的气球在心里越鼓越大了呢!快要爆炸了!云秀实在憋不住了呢!她想把这一块幸福的蛋糕和慧分享。慧是和自己一个公司的,平时,业务上慧是很照顾云秀的,大姐姐一样的关心。可,可是自己的事儿一点也没给慧提及过,特别是和伍总的事。云秀想告诉她,让她分享自己的快乐。为这事儿,云秀还特意挑了一个好日子。这天公司发了奖金,大家的心情都很好。云秀觉得这是个时候,她悄悄对慧说,走,到我办公室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记住啊!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光你自己知道。
    慧笑了,说,什么秘密啊!不会是你男朋友的相片吧!
    云秀说,你真是机灵鬼呢!看了你就知道。
    当云秀把自己的写真放在慧的面前,慧眼睛都直了,慧每翻一页都惊叹不得了。感叹云秀真美哩!脱胎换骨仙女下凡了。当慧翻到云秀和伍总的合影,云秀说,慧,这可是我全部的秘密,你可不要泄漏给任何人。
    慧看到云秀和伍总在一起甜蜜的微笑,真如一对甜蜜的情侣,慧懵了,静止了,此时,此刻,时光静止,慧的目光静止了。慧的心静止了。仿佛慧打了麻醉针。全身了无知觉。
    云秀摇晃着慧,你怎么了?怎么了!羡慕了?伍总说离婚以后就和我结婚的。祝贺我吧!慧。
    慧目光迟钝,呆呆的样子。许久,许久,慧说,祝贺你!然后慧拖着双腿,拖着疲惫的时光走出了云秀的办公室。

    慧自杀了。在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公司的人在公寓房间发现了慧的尸体。那天,公司人发现慧没来上班,还以为她睡过了头,就去喊她。门反锁了,大家怕出什么事,就撬开门,发现了慧的尸体。警察来了,在遗物中,发现了慧和一个男人的婚纱照,这个男人是伍总。
    云秀也看到了慧和伍总的婚纱照,慧的眼睛是微笑的,嘴唇也是微笑的,如即将盛开的玫瑰,慧整个人都是微笑的,像在迎接幸福。伍总的目光有些空,有些虚,还有些慌乱。云秀发现了这个微妙之处。就回到自己的住处,翻开和伍总的合影,惊奇地发现,伍总的表情和慧合影时的表情出奇一致。云秀找了一把剪刀,把和伍总的合影剪了个粉碎。
    云秀一切都明白了,她没和任何人告别,包括伍总,她悄悄离开了公司,离开了县城。
    云秀又回到了镇上的那个小村子。她去看姐姐,在云香家中,她又看到了云香当年和方明的婚纱照。相片上,云香在笑着,方明也笑着,很真,很一致,发自内心的,那微笑里埋藏着幸福的种子,这颗种子现在早已长成了一株大树,并开花结果。云秀眼睛落了一滴泪,这滴也是云秀心中的一颗种子,一颗没有着落的种子,云秀用手轻轻一抹眼角,这滴泪就在云秀手上消失了。慢慢地化成了气,消散在空气中。
    云香说,秀啊!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婆家了,方明单位有个小伙子很不错,给你说说吧?
    云秀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眼前又浮现了当年自己和云香方明去镇上拍摄婚纱照的那个美好的早晨,她又闻到了油菜花香,喜鹊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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