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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会跟爱一起走

                                 曲波

 

    二趟街的靖丹喜欢涂指甲,而且只涂一个,用她的话说美是独一无二的。看那两个上下并列的一,高处的高高在上,气派十足;低处的拼命地抻头晃脚,吸引人的眼球,显出高处一的短。单个看它们,长有长的魅力,短有短的韵味。可放到一起比,谁也不美了。有了这种感觉的靖丹还不买成衣穿,不抹口红。她的衣服都是自己设计了样子去裁缝铺做的。口红是老妖精, 没了水分的人才靠它撑脸面,又妒忌指甲的蔻丹,靖丹从没理过它。她闲时不吃零食不做女红不读书,涂完了指甲自然地右手托腮出神。纤纤玉手削葱根,无名指端一点红,与蛾眉淡扫,肤如凝脂的丽质天造地设般绝配。

    从小到大,靖丹走到哪儿,赞美声啧啧地跟到哪儿。久了,赞美声连成片,飘上天,脱胎换骨成了红霞,映红了二趟街半个天。如果二趟街是从前的二趟街,可是红透整个县城半边天哪。这个小城算什么?靖丹回头莞尔一笑,她要去大都市。凭她粉嫩的皮肤,连名字也透着的红。她也要红遍半个中国。

    靖丹的灵气劲让人咂舌,别看她学习不用功,令女孩子头痛的数理化在她这不算事儿,因为涂指甲误了学业,考了当地一家护士学校。不读大学,家里外边都觉得可惜,她却呵呵一笑:早出校门我好去闯世界呀。说也快,还有半年多实习完就毕业了。

    靖丹斜靠着椅,两腿重叠,上半个身子倒向倚靠的方向,头反向微垂着,嘴角笑意盈盈,仿佛她一遍又一遍涂抹的鲜亮亮油汪汪的指甲是件刚刚完成的工艺品,引来一片喝彩,她陶醉在喜悦中。昨天的彩虹玉,颜色偏暗,不适合她的皮肤。今天的流苏粉恰恰好,鲜润淡淡的嫩粉衬托她的俏脸越发的白皙、细腻。靖丹这样的不厌其烦,女伴们说她有心事,她笑一笑又低头做她的事。可不,脑子里都是事。说着话,亮闪闪的小鸽子又挣脱开红彤彤的指甲扑闪着翅膀带着她到处飞:她想毕业后出去开眼界,到很远的地方;她想象将来世界的样子,周围可能会发生的事,自己当时在做什么,会怎样的感受。想累了,她想自己变成了飞鸟,收起翅膀落在枝头,地上的人仰头对她指指点点:看它有一只红脚趾。多有趣。

    邻家女孩黑丫晃晃右手指金灿灿的戒指点点靖丹的脑门:你干嘛总涂无名指上,这是戴订婚戒指的,想男朋友想的吧?

    靖丹放下托腮的右手,看看无名指笑了:是赶巧了,谁象你整天呆在家想嫁人。别看靖丹想得很高,很远,还真没想过这事。她的家里也没断过男同学,这个刚走,那个又来,她拉过家人陪他们说话,自己靠在一边专心摆弄她的一大堆指甲油。人家羞怯怯约她看电影,逛公园,她却嘻嘻哈哈地招呼上一大帮子人。家人提醒她人家是有那个意思,有相当的挑一个,靖丹撇撇嘴:干什么?在家里,你们管我,学校里老师看着我,我想自由自由,有人跟着烦不烦?我才多大。走累了,玩腻了,选男朋友要选上几年,考察上几年,再考虑结婚。婚姻是什么?是围城,是鸟笼,傻子才急着自投罗网呢。那可是比十万八千里还要远的事呀。老了,老了怕什么?再说还有白健呢。

    想到白健,靖丹笑了,她觉得白健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她心房的一个角落里读书。靖丹不和她说话,白健就低头看书,靖丹一笑一喊她,白健就抬起头,明亮的眸子在靖丹身上闪来闪去。

    眼看白健就要从财经专科学校毕业。前几天,白健的母亲托人来她家提亲。

    别的方面没的说,靖丹是二趟街的公主,白健就是二趟街的王子。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互相看着长大的。只是白健的父亲两年前病逝,靠他母亲微薄的工资又是供白健和他妹妹读书,又是治病,刚刚又买下公房,掏光了家底。白健妈的意思是住他家的门房,如果二趟街是从前的二趟街还好,可如今的二趟街已今非昔比了。

    从前的二趟街是县城的繁华中心区。它象只高傲、昂扬的雄鸡披着鲜亮、光滑的羽毛引颈挺立高处,冷冷蔑视它的东下方。那片建在大草洼子上的杂乱无章的房子则象一群被污水当头泼过的母鸡,垂头丧气,呛着混沌不清的羽毛咕咕着,四处乱串。那时的二趟街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在东区男人、女人的眼里:这里的男人个个神清气爽。女人们则象沾了仙气、喜气、富贵气。因为二趟街是宝地,风水好。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东部水上公园开发,商贸中心的规划,县政府东迁,带动县城繁华区的东移。加上这里又被确定为省房屋改革试点地,公房制度取消。一座座居民楼在昔日大草甸子上拔地而起。人们纷纷拿着单位的补助和个人大半辈子的积蓄,卖掉刚刚变为个人产权的平房去住楼。一时间住楼热方兴未艾。“上楼了吗?”代替“吃了吗”成了人们见面时的问候语。昔日喧哗的二趟街一下子冷冷清清,成了无人问津的处理品。人们把衣、食、住、行中的住放到了首位。楼房的位置,面积,格局都成了人们身份的象征。女孩子找婆家,婆家房子的档次是找对象的主要条件之一。凭两个年轻人个人的收入住上商品楼,谈何容易呀。靖丹的父母私下嘀咕一番,让靖丹自己拿主意。

    靖丹听完,浅浅一笑。她笑白健,自己干嘛不说,托了他妈,他妈又托了个媒人,两人间一句话的事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还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再回话。她想和白健说说心里话,亲事太早,先定下行,毕业后,还要走世界呢;住门房嘛,那可不行,早着呢,结婚时再商量。

    黑丫和婆家要楼,闹腾了好些日子,几个回合下来,黑丫以不买楼不结婚下最后通牒,婆家答应明年开春借钱买楼。黑丫把这个好消息带给靖丹,靖丹的屋里,白家托的媒人正等靖丹的回话呢。媒人又重复遍那句要紧话:白家没钱买楼,顶多住他家的正房。靖丹低着头憋红着脸心里喊了无数遍白健,身旁二趟街最黑最丑的丫头都找了个给楼的婆家,看看眼前紧要回话的媒人,靖丹轻轻摇摇头。

    靖丹又继续涂指甲,不紧不慢地,一圈一圈,一个个鲜亮饱满的气球慢悠悠上了天,里面充满了靖丹五彩缤纷的梦幻。靖丹前一阵子被搅沉的心又被憧憬带着在未来的时空里四处逛,真快活呀。

    白健毕业回来了,很快到财政局上班。还处对象了,听说对方是人事局长家的千金。这消息似只横冲直撞嘎嘎叫的乌鸦,让靖丹轻松的还没逛够的心扑通摔倒受了惊,恼了火。这人怎么这么没戏,我还没处对象你急着订什么婚?这么快你就相中别人了,你对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谁不知道白家主动登过我们家的门求亲?这不是让我面子上过不去吗?是成心气我吧?哼,我也找个主儿气气你。

    靖丹稍稍透漏一点处对象的意思,提媒的人就踏破了门槛。每次靖丹拿他们和白健横竖一番比较,结果她都摇摇头。三个月下来一向顺心顺意的靖丹渐渐有些苦恼,她不明白想找个有楼、有文凭、模样过得去对象为什么这么难?原以为二趟街以外的世界会很大,人选会很多,哪想到一个不如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却像开蝴蝶展销会似的,眼花缭乱。前阵子来家的男同学,也不知都飞哪去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答应白家呢。靖丹心里急,面子上若无其事。

    女伴们叽叽喳喳品评各自男朋友,靖丹仍是涂她的指甲,这一次她买的是迷你装的指甲油,刚上市的,却像铁板似的硬、涩,再涂不出鸽子、气球了。靖丹的心只好闷在心房里,白健还在她的心房的角落里,和一个女孩子说话,靖丹怎么在他眼前晃,也引不起他的注意,靖丹急得直跺脚,咳、不行,我得把白健抢回来。

    自从那次轻轻摇头后,靖丹尽量避免和白健打照面。这回靖丹梳洗打扮好后,设计和白健碰面的机会。真有好几次碰到了,白健早早低头过去了,靖丹停下来打招呼,白健哼一声也不住脚。靖丹想多说几句话,无奈白健没心思。几番过后,不但没有丝毫进展,又传来白健订婚的消息。这消息炸在靖丹耳旁,震得她的脚不会迈了步,她敲敲腿,腿木木的不给她反应,她倒在炕上,想大哭一场,张了张嘴,没哭出来,连泪也没下来,好奇心闯进来,她要看看那女孩长得什么样,她不相信有比她漂亮、聪明的女孩。如果有再哭也不迟。她从炕上爬起来,没事人一样。

    走在二趟街的靖丹全身长满了眼睛,每根神经长出了触角,搜寻异常的气息。

    终于见到了。别人是喜气洋洋踏进白家门槛看的,靖丹是在自家的院子装着晾晒衣被看的。本是旁观是冷眼,没想到白健拉着女友出现的那一瞬,脑子轰隆闷响,靖丹晃了晃身子,内心的狂潮翻滚着呼啸着拥着靖丹进了白家,拨开人群送到那个女孩子面前。怎么看那女孩怎么不配白健,那么瘦小,像没有发育好的花苞令人心疼;怎么看那女孩怎么不如自己美,细眉细眼的往上吊吊着,巴掌大的脸,白死死的,一身深兰色的西服,呆板板的。她不适合穿颜色深的衣服,色彩浅淡有鲜亮色的才配她的皮肤身材。她呀,没戏。白健怎么想的,相中了她-----看着看着靖丹内心风平浪静,有些得意,有一点点窃喜。她相信自己能把白健夺回来,白健是喜欢自己的,他订婚不是他的错,因为自己拒绝他了嘛,明天就去找他。

    第二天,靖丹的母亲到白家表明了靖丹的意思,白健的母亲淡淡一笑轻轻的一句:白家不做出尔反尔的事。靖丹满心欢喜等到的却是母亲羞红脸的这句话,还头一次和靖丹发火说她不懂事、任性,令自己丢了脸面。靖丹的心里自从埋下和白健和好这个火种后,希望的火苗一刻比一刻旺,到她母亲出门,靖丹被烤得火烧火燎,喝了一碗又一碗凉水还是不顶用。哪想母亲的回话却似重重的铅块砸过来,靖丹站立不稳,扑通倒在炕上。心里的那团旺火还没一下子熄灭,却变了颜色,甜蜜的红色苗变成了羞愧、恼怒燃出的蓝火苗,像那个女孩的影儿、魂儿,神秘、示威、藏着暗中的狠。

    又不知哪根神经得了灵通:白家有收拾房子的迹象了。靖丹皱了皱眉,不详的预感浓雾般弥漫在心房。不管白健和谁在一起,靖丹始终认为白健是自己的,他的订婚是场闹剧,迟早要散场的。白健一直在靖丹的心里安安稳稳地呆着、等她。现在心房里不见了白健的踪影,一头雾水的靖丹伸手摸,扯着嗓子喊,没有回应。难道自己真要失去白健了?靖丹咬咬牙,按按胀鼓鼓的心,别急,他走多远我也要把他拽回来。

    靖丹把白健堵在街口。白健看也不看泪眼婆娑的靖丹抢先说:我年底结婚。靖丹说那我呢,我回心转意了,我和你住一辈子你家的门房,不要楼了,不行吗?白健说晚了,我们结婚证都领了。靖丹看着白健远去的背影,身子空空的,全身的血液筋骨、魂灵都跟着白健走了,只剩下躯壳木偶般不知受了谁的牵使,一步一步往家走,靖丹不明白自己就轻轻晃晃两下头,怎么用那么多的力气也改变不过来;该说的我说了,该做的我也做了;你也有台阶下了,你还要我怎样?到了家门口,空的脑子和凉的心慢慢地凝固、变硬,变成了两个秤砣,上下咚地撞击,一个坚硬的念头闪出了火花:我在你前头结婚。悔死你。

    对着黑乎乎的屋顶,靖丹脑子里一张一张翻看给她提过的那些男孩,选出了一个,第二天,找原来的介绍人一问,人家快要结婚了,再选一个吧,一打听也处上了。这个还好,处了一个刚吹,这是医院后勤处的张阿姨提的,医学院本科毕业,是靖丹实习医院骨外科医生。买了户医院对面没完工的的楼。人样子嘛:短粗的身材,皮肤略黑,额头突出,和人照面,令人硌了似的一惊。戴副金丝边眼镜,穿身崭新的牛仔装,怎么看怎么觉得象是建筑工人收拾停当的。靖丹心说没戏,嘴上刚想说不行,张阿姨说:刚吹的那女孩还有心情,直打听呢。靖丹听了后半句把原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心想:搞对象怎么都像抢对象呢,谁下手快谁赢,先占着一个心里有底,于是就说那就处处吧。

    每次约会,靖丹心就堵。这人身材、模样不说,整个精气神和白健都差了好几档。什么样的衣服怎么使劲穿都不好看。哪像白健白衬衫牛仔裤随意一搭就是帅气,一想到白健,她的心憋屈,四周是灰灰的高墙,出不去。心里攒满了无名火,无端地冒,面孔越发的冰冷。无论她怎样,男孩憨乎乎地笑,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靖丹有些过意不去,这是干嘛呀,谁让你委屈冲谁去呀,你不愿意处痛快说。散伙的念头一出,碰到了心软一面,想想白健,心又像翻到冷硬的一面。医院对面的楼却不管犹犹豫豫着的靖丹,成功的信念与日俱增,竣工了。

    靖丹盼着看新楼,可就是不见男友来,同实习的小姐妹开靖丹的玩笑说骨外科新来的护士个个漂亮,可还都没男朋友呢。靖丹嘴上嘻嘻哈哈,牙缝里冒出一丝丝冷气,那些家住农村的小护士用尽了心思找在城里有工作有楼的男友呢。

    靖丹没了涂指甲的兴致,好容易盼到了下班。她急急地去找男友,见他悠闲地跷着二郎腿和一个小护士开心地说笑。靖丹压着火问这几天忙什么,他说这阵子手术多,靖丹说没听说有车祸呀。小护士抿嘴笑走了。男友不语,脸上挂着深意的笑。生疏、可怕、厌恶像冰冷滑腻的蛇在身上蠕动,靖丹打个冷战,心说跟你没戏了,转念又一想,岂不便宜了那个小妖精。男友见靖丹变了脸色,笑了笑,站起身把手搭在靖丹的肩上说走吧我带你去看楼。

    新楼刚刚交工,新居弥漫着白灰、铅油味。四壁雪白、地板整洁,从客厅到卧室,从卫生间到厨房,靖丹转了几圈,脑子也不晕,灰沉沉的心倒清爽了些,又不免叹口气,如果白健有它多好。

    男友走过来箍住靖丹的腰,热流从紧箍的腰间,倏地涌向了全身,靖丹低着头微微喘着气,男友猛地扳过她的身子,她慌乱地抬起头,男友冒火的双唇饿兽般扑来,靖丹软了腿脚,摇晃了一下,身子颤栗着倒在男友的怀中。当她有了意识,开始羞答答躲闪男友跳动翻滚的火舌。男友太久的爱拉着在靖丹面前受的委屈吼叫着,又扯上了身体用不完的那些劲,此时全在了他的舌头上。起初的穷追猛打,不见回应,并不气馁。见对方羞怯怯地躲,比挑逗还撩人,于是猛加了攻势。靖丹窒息了一次又一次,嘴麻辣辣的,没了知觉。她偎在男友的怀里微闭着眼喘着气,脸滚热热的,她的耳边有股热气吹来:你真美。靖丹喃喃自语:那你怎么不理我?沉默片刻,她睁开眼,怎么是你?男友的厚厚的嘴唇还挂着口水,疑惑地打量靖丹。靖丹一下子醒了,她刚才陶醉了,她把眼前的亲她爱她的男友当成了白健。靖丹怔了怔,猛地推开男友冲了出去。男友没有喊她追她,好象知道明晚她还会来似的。

    第二天白天,靖丹有时魂不守色的,像焦急地等一个人,有时痴呆呆发愣,有时又低头羞涩地笑,别人喊她,她盯着人家就是不答腔。有人拍拍她的肩头说小靖,恋爱了吧。

    靖丹身子在恋爱中,心在失恋中,想想白健,她心如刀绞。昨晚的亲热如果是白健多好,在他的楼里就他们两个。可人家不理她,要和别人结婚了,他和那个女孩肯定亲热无数次了。他们亲热时,想到过到自己吗?把没把那女孩当作自己?靖丹咬咬牙,她嫉妒那个女孩,恨那个女孩,恨白健。想想自己那个不爱的男友,回忆昨晚的情景,有点脸红,心说没有爱以后可不能那样了,还是早些了断了好。身子却莫名有了异样,痒痒的想伸出舌头,渴望有个轻滑、软绵绵的伙伴和它嬉戏。心骂身子不要脸,说今晚不去了。吃过晚饭,身子却开始打扮:穿上樱桃红的弹力衫,涂上性感红的口红,喷洒香水。心说你这个狐狸精,还涂了口红,那个黑人值得你这样去勾引?身子说我就是要快活,你追求谁痛快去。

    心和身子对抗了一整天。心累了,说由你疯,不管了。这样靖丹跟着香艳的身子又去了男友的住处。男友的爱自不必说了,在靖丹的耳边,在她的身上,在他爱的誓言里、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靖丹的身子得到了满足舒服着,心却在哭泣,哭自己孤单冷清,白健撇下她悄悄从心房走了,没人和她说话,前一阵子靖丹要带自己满世界兜风,这阵子抛下她跟身子四处走;哭自己命苦,妖冶的身子不听自己的规劝,去做违心的事,自己担恶名。

    靖丹的魂被男友肥厚的唇柔软的舌扯出来,丝丝缕缕缭绕在他的楼里,牵着靖丹每晚都去哪儿。新家具也隔三差五地添进来,像往炉火里添干柴,烤得靖丹白天精神倦怠,哈欠一个连一个,右手的无名指好几天没打理。

    靖丹瘦了精神了更忙了,男方过了财礼定了结婚的日子,她抽空买衣服和家居用品,有时饭也顾不得吃。有次靖丹回娘家取自己的衣物,她感到到二趟街有些陌生。和母亲聊天,母亲告诉她白健结婚的日期,在她婚期前两天。母亲叹口气:如果你当初点点头,他就和你了。他家里负担重,怕你委屈没硬扯着你。找个有门第的人家,有份好工作,家人也跟着借光。虽说那女孩不可心,也将就了。你的对象模样不太好,可对你实诚,你也得将就。人哪,不是什么事都随自个心的。

    靖丹神色情有些恍惚。工作真的不好找,就说自己的工作,男友费了多大的财礼物力,费了多少口舌。同实习的小姐妹现在见面都成了乌眼鸡。好些日子没见到白健了,原来赌气想在他结婚前自己嫁别人,现在没了这个想法。可还是觉得伤了自尊,于是匆匆低头走了。

    靖丹去市里各个百货商场购置嫁衣。嫁衣全是红的,内衣、羊毛衫,套裙,还有一件当时市内价格最高的红呢半大衣,是一位专给高干做衣的退休的老裁缝手工做的,没有拉链、明扣,简洁大方又是靖丹极喜欢的玫瑰红。只是价格太高是靖丹三个月的工资,靖丹看了两次,咬咬牙买下了。

    靖丹兴冲冲拎着东西往娘家走,快到家门口时,迎面走来白健和他的女友。白健依然那么挺拔、俊朗。白健抬头见是靖丹愣了一下,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靖丹站在原地,一层雾水蒙上了双眼。她对白健已死了心,有好些日子没有动一动,刚才的那一刻,她的心又活了,嘭嘭跳得紧。努力多日构筑和男友爱的阻挡白健的长堤,转眼土崩瓦解。

    靖丹没了力气软着身子往家走,身后传来俩妇人的对话:这俩人找的都不如俩人本人,他们俩般配。这是月下老牵的线,你说般配不行,不算数。咳、可不,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

    进了屋,靖丹把东西扔到炕上,躺着喘气,晚饭也没吃,只说乏。隔壁黑丫跑来看靖丹的新衣,边往身上比划边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丹姐,咱们这要动迁了。什么?靖丹一骨碌爬起来。城建局我老叔说的,明年开春在这儿盖楼,下月可能挨家登记,要钱要楼都行,这回好了轮到我们住楼了。黑丫的话如生锈的刀子慢慢地一下一下割靖丹的心,痛得没完没了。她看看炕上大团红衣,望望黑丫黑红的脸蛋,又闪出男友发亮的额头,一股酸气堵住喉咙,她捂住嘴,干呕了两口,泪水眨眼流到嘴边。

    靖丹改了婚礼的日期。靖丹的新衣很风光。引来一片咂舌声。靖丹没有回头看一眼,就上了花车。白健没参加靖丹的婚礼,他在忙第二天的娶亲,靖丹没参加白健的婚礼,她出嫁了。

    三天后,靖丹回娘家。天阴着脸,白家的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双喜,醒目耀眼,门前的空地上残留着爆竹的碎末。靖丹感到二趟街越发的冷清陌生,这就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二趟街吗?怎么和它竟有隔世之感?她在自家的大门前徘徊。抬头望望天,天灰蒙蒙的,那些亮闪闪的小鸽子哪去了,还有那些缤纷的气球,也不知了去向,甚至心房里也空空的,她的心独自去外面世界开眼界看新奇了?还是和爱一起走了?一定是和爱一起走了。她喃喃自语,抚摸着小腹,轻轻的、慢慢的,一如半年前静静涂指甲时的慢拢。这里将是她的另一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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