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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境遇里的忧伤   
                     赵东妹


    丁家婆婆活到八十多岁的时候去世了。丁家女人那个哭哟,简直就是大放悲声。这让围观的人很感动:“啧,啧!都说好煞婆媳俩个心,你瞧人家这儿媳,就跟亲生的一样啊!”
    其实,这丁家女人哭是有缘由的。
    婆婆在世时,无论给她干什么活,无论活干多么好,从来没得到她的认可过。那些年,家里大人孩子的棉衣,都是婆婆缝制的。每到春天,好换面衣之时,她就指使不太懂事的孩子,趁晚上没人时把旧棉衣送给婆婆。婆婆总是毫无怨言地接过,一件件地拆,一件件地洗,一件件地缝好后,再趁没人时送给儿媳。她是不敢趁有人时去送的。那样的话,儿媳会给她许多白眼和抢白的言语。这样一直干到孙子上了大学,又进了城,又讨到城里的媳妇。就在老人去世的那年夏天,她还把儿子的那件又油又破的军用大衣拆洗得干干净净,缝制得平平整整后,连饭也没顾上吃,举着根木棍,趁黑送到儿子家去。儿子儿媳正吃着晚饭。儿子见娘来了,刚要说话,见媳妇冷着个脸,连眼皮都没抬,吓得把话又咽回去了。见多不怪,这样的脸色,老人早已习惯了。她把大衣轻轻放到椅子上,颤颤巍巍地走了。
    如今,丁家的女人也当上婆婆了。那媳妇生得那个娇嫩哟,据说在机关里上班。村里人都羡慕得不得了。丁家女人很高兴,借上外债,给儿子添上买了套“三居室”。紧接着,儿媳又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你瞧她那个风光哟,仰着脸进,仰着脸出。又借上外债,喜滋滋地进城伺候月子去了。并自豪地对邻里说:“进城享福去”。
    谁知一个月后,就蔫吧蔫吧地回来了。村里人见她又黑又瘦的样子,都说:“你是去伺候月子的还是去减肥的?”听到这,她总是笑着说:“咱乡下人可享不了人家那个福,屋里通着暖气,就跟春天似的;那地比吃饭桌子还干净;进一间屋子得换一次拖鞋……”可等到了晚上,她则躲在被窝里哭得眼泡子发肿:“他爹你不知道,我在那儿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哟!先说那尿布吧,全是纯白的,只要有一点没洗净,不是甩脸子给你看,就自己起身去洗。我那老脸比火烧还难受呀!再说那地板,一天得抹五遍;还有那做饭,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一天到晚累得腰酸背疼,还是嫌这也没干好那也没干好……呜……把心扒给她吃了还嫌腥呀!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拼着命地要来,你那乌龟儿子还嫌我不知道福好享。他哪里知道,吃媳妇白眼的味道呀!”
    “往后,咱不去还不行吗?”永远跟着老婆走的男人说。
    “不去能行吗?临走的时候,儿子发话了,顶多十天,就得回去。我知道,他这是在传达媳妇的命令。我临走的时候,那媳妇躺在床上,连眼皮都没抬呀……”
    她回来的第二个月,婆婆就去世了。她想起吃自己白眼的婆婆,再想想自己的遭遇和将来的日子,能不伤心得哭吗?外人不知道,其实她在哭自己哩!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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